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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人精”的转变
来源:安徽法制报 阅读量:10000 2023-07-20 14:50:39

今年7月份,淮南市八公山区治东社区“警网融合”工作站和“培在您身边”特色警务室揭牌。目前,社区的社会治安形势良好。这让淮南市八公山公安分局新庄孜派出所副所长、特色警务室负责人王培培感到很欣慰。可就在去年,辖区有个“闹人精”,闹腾得让人不消停……

一个清早,上级到社区做安全感和满意度问卷调查。他们拦住在治东社区党群服务中心外晃悠的“闹人精”,问辖区治安环境怎么样。“闹人精”说挺好。又问派出所是否开展反诈宣传,辖区有没有黑恶势力情况。“闹人精”均摇头说没有。当问及辖区有没有小偷小摸的情况时,“闹人精”想了想说:我刚从牢里放出来,有没有偷盗的事情我不晓得。追问他犯了什么事,“闹人精”突然不爽起来,他喷出一口酒气:杀人,你信不信?

“闹人精”没杀过人,早年间,干过屠夫,日子也算是小康。可他在前方干得起劲,后院却突然失火:老婆一声不吭地卷走所有积蓄,带着两岁的儿子跟别人私奔他乡。

遭此沉重打击,“闹人精”变了。他养了一窝鸡鸭,也不吃,也不卖,只是每天驱赶着它们,在小区绿地广场上留下一路粪迹。创建卫生城市时,城管部门给了他一笔钱,收走了那些鸡鸭。但他又将周边的流浪狗聚拢起来。流浪狗毛发凌乱,乱糟糟的。“闹人精”给它们分别取名“歪瓜”“裂枣”,遇到那种有残疾的,就叫做“天残”“地缺”。淮南市养犬条例开始施行,王培培和同事们将“闹人精”的这些“狗跟班”全部送进流浪动物救助站。后来,王培培陪着他去往救助站“探亲”,看到“歪瓜”“裂枣”长胖了,看到“天残”“地缺”的伤口也护理了,“闹人精”才不再闹腾。

只身一人,他不愿工作,也不和人交流,整天就窝在社区服务中心,吹免费空调,喝免费茶水。入夜,就腆着肚皮,睡在中心外的乒乓球桌上。偶有群众抱着毛娃来中心办事,“闹人精”大概想起许久未见的儿子,大咧咧地伸手要抱,吓得毛娃娃哇哇大哭。原来“闹人精”早就被辖区群众传成“坏典型”,去警告那些不听话的熊孩子了。

再后来“闹人精”索性破罐子破摔,偷起了小区自行车,砸成废铁换做买酒钱。派出所也不含糊,很快把他抓了现行,被判入狱大半年。刚释放没多久,“闹人精”便撞见了到社区搞民调的暗访组。事后,“闹人精”向王培培道歉,说他不是要借机告黑状抹黑派出所。王培培问他今后有何打算。“闹人精”撇撇嘴,反问谁会雇一个小偷呢。起身离开警务室时,还不忘“顺”走置物架上没开封的保温杯。王培培联系了好几家用工单位,可负责人要么担心他手脚不干净,要么嫌弃他醉醺醺的模样,都不愿意雇他。为了不让“闹人精”再犯事,王培培便今天三块、明天五块地接济着。后来王培培发现他将这些零钱拿去买孬酒,她又将现金兑换成社区食堂的餐券给“闹人精”,保证他不饿肚子。另一边,王培培帮着他联系低保的申请也被驳了回来。理由有二:一是还没满50岁,尚有劳动能力;二是他并非流浪,他有住所。王培培这才想起那枚始终挂在“闹人精”脖子上的钥匙,原来他也是有家的。

王培培和同事将醉酒的“闹人精”带回住处,解下挂在他脖上的钥匙。钥匙在锁眼里没拧动,倒是惊醒了“闹人精”,他开始号哭,挣扎,几乎哭背过气去。无奈,大家只得将“闹人精”送回栖身的乒乓球桌。

原来他的儿子考上大学的那个暑假,曾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想必重逢过程并不愉快,父子俩连吵好几天,随后那小子就回他妈那去了,“闹人精”则自此露宿街头,再没回过这个空房子里。邻居们感慨:“闹人精”觉得自己先被老婆抛弃,又被儿子抛弃,所以即便锁没换,也不肯回家住了。

不知第几次被“闹人精”儿子挂断电话,王培培望向窗外,绵绵细雨已经结成了视线穿不透的雾墙,恼人的梅雨季节如期而至。

“闹人精”将乒乓球桌下的被褥一卷,搬进了居民楼里打起地铺。晚归的住户拍响声控灯,好家伙,才发现地上还睡一个人,吓得心突突跳!在可怜与可恨间,群众选择了可恨。他们吵着要社区和派出所想办法把他弄走。

又一个暴雨夜,王培培将他安顿进辖区的小旅社。半夜,旅社老板打电话称他哭闹得比外面的雷声还大,吵得其他旅客不安生。王培培只得又将他送往救助站,可她前脚走,“闹人精”后脚就从救助站逃回了居民楼道。

午夜楼道,没讲几句话就得拍巴掌,一次次激活声控灯。忽明忽暗间,王培培感到疲惫和绝望。王培培说要不去附近养老院吧,那里还有空床铺。“闹人精”不高兴了,他说他还没到等死的地步。王培培也恼了,说他不想回家,也折腾她没法回家。“闹人精”说不用管他,让他去偷去抢,然后送他去牢里,这样大家都清净。王培培这才怒道,说他一旦被关进牢里,就第一时间把判决通知书送到他儿子的单位。这时,楼道外的天空则慢慢亮了起来。

自那天夜里起,“闹人精”终于变了。熬过梅雨季,江淮大地迎来连日暴晒,社区服务中心门前的花儿却没有打蔫,原来“闹人精”每天都给这些花儿浇水、除草,还从山里挖来上好的花土培育;伺候完花草,他又去清理辖区的捕蝇笼、灭鼠的毒饵站;临近傍晚,他又拿着喇叭,守在辖区的水塘边,警告那些熊孩子们不要下水。按照王培培与“闹人精”的约定,这些活儿都算作工时,用社区食堂的餐券代偿给他。

另一边,王培培在省城某小区内也等到了“闹人精”儿子。儿子说他刚研究生毕业,还背了助学贷款,只能先暂租住在这里。儿子回忆高中毕业那年回乡,看到父亲烂醉如泥,便希望父亲能振作精神。可父亲正酒精上头,骂他是白眼狼。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说了不少伤人的话。“闹人精”最后耍起酒疯,儿子畏惧了,就趁父亲出去买酒时把门锁换了,第二天就回他妈那去了。

儿子最后坦言他几次三番挂断王培培的电话,是因为他没有照顾父亲的精力和财力。再说虽有血缘关系,也知道父亲可怜,但毕竟从小分离,并没有多少感情。王培培说他如果还关心父亲,就给她两样物件:毕业照、被他换了门锁的钥匙。

当将照片和钥匙交到“闹人精”的手里时,他先是捧着穿硕士服的儿子照片看了许久,然后默默解下脖子上的钥匙绳,换上了新的钥匙。

事实上,“警网融合”工作站和特色警务室揭牌当天,“闹人精”并没有出现在现场,连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中心外的几盆兰草。

活动一结束,王培培连忙赶到“闹人精”家。小院的门开着,屋里似有人影走动,那几盆消失的兰草正摆在屋檐的阴凉处,叶尖还垂着晶亮的小水珠。“闹人精”对她笑道,外面太晒,他把兰草带回家先好好照料几天,等稍一凉快,就送回社区服务中心。王培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堵着的一扇门也被轻轻地推开了……(者 徐洪勇 通讯员 米可 王培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