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骏

年逾八旬的父亲至今仍独居乡下，这是压在我们做儿女心头的一块巨石。10余年前，我娶亲生子后，将他和我们的户口迁到镇上安家，父亲却怎么也不肯放弃住在老屋，而此时母亲也已去世多年。

老屋前有一块宅基地。说是宅基地，其实原本就是我家的打谷场，仅仅只有五分地的面积。打谷场的下面原是池塘，池塘边有座土墩，是我读中学辍学后，与父亲共同用锹挖肩挑、用独轮车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取土填平的。当时，我家承包了10多亩耕地，父亲将泥土平整后，用牛拉磙子碾压好，就成了打谷场。

有了打谷场这五分地，父亲满心欢喜地对我说：“有了这块地，我的生活就不用你们烦神了，作为农民就该对土地有感情，千行万行还是种田是上行啊!”

我无法理解父亲，像父亲这一代人，或许胸中有太多的情结了。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父亲的思想境界不是很高，因为他是长辈的原因，我也不便争辩什么，也任由他始终守望着属于自己的村庄和地盘。但是随着父亲的年龄增长，我们兄妹要求让父亲进镇居住的呼声一年高过一年。

父亲却依旧我行我素：春耕时节，他忙不迭地购种、浸种、育秧；然后自己收脱麦子、栽插秧苗；秋种又照常锄地播种。临了，还取来竹竿和树枝在地边筑起长50多米的篱笆墙，以防畜禽糟蹋庄稼。

前不久，我因工作调动进了城，从镇上搬到了城里，我们动员来城里“办事”的父亲进城同儿孙们一起生活，他却说：“今年好稻种太贵，卖到二十一块一斤!五分地我打算买二斤。”见父亲答非所问，我索性就陪他到种子站买稻种了。

转眼又到插秧季，我们兄妹几个做了分工，大嫂采买做饭，我和大哥拔秧，三哥三嫂和妹妹揽下了下余的活计。两个小时不到，田里便绿油油的一片，凉风习习，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田里投下家人忙碌的倒影，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爸妈当年在田里干活，我们兄妹在田埂上玩耍游戏的身影。秧苗看上去很是精神，而父亲不疾不徐地忙着为农田安插围网，行动上似乎比往年缓慢了许多。

从父亲口中得知，等种完这一季，镇上就要对脚下的耕地进行成片改造了。这小小的地块，将何去何从？我找不到一句安慰父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