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蓉

如果不是多流连了一会贝子庙的恢宏建筑，又贪念了锡林郭勒草原的夕阳美，哪会有后来的星夜赶路，一头扎进暮色深沉的白桦林地带。这是此生最难忘的一次自驾游。我们在草原上找到最后一个加油站备足油料，披着暮色，驰骋在茫茫旷野，向阿尔山方向一路北上。

在此之前，没有真正意义上接触过白桦林。当我们一路周折，跌跌撞撞误入白桦林，行驶在茂密的林海深处，砂石路准确地说是没有得到维护的冰碛路，坑坑洼洼，颠簸得非常厉害，不足四米宽的弯曲山路，让开车的教授同学苦不堪言。夜色越走越深，参天的白桦林，放射出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这辆孤独的商旅车。崎岖的山路加之夜行，越缓慢越发感觉那眼睛的狰狞，还有夹杂生长的针叶林，黑黢黢的，仿佛千军万马在排兵布阵，前有大军钳制，又有追兵断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了恐惧。最怕森林里突然间窜出虎狼或狍子，掀翻一辆孤立无援的车是不难的。怕着担心着又带着几分探险的亢奋，在蜿蜒的山路上迂回前行。没多久所有的恐惧还是被这一路的景色给收编了。

北方的夜空深邃而寥廓，幽蓝的天宇泛着星光。北方的白桦林不同于别处，叶小、干直、奇高，挺拔而伟岸，一双双大眼睛在夜色的衬托下，炯炯有神。百余公里的穿行，虽然路不好走，因为有眼睛和星光的照耀，我们的恐怖心理在慢慢缓释，开启了放歌模式。说来也奇怪，心情平复了，再看那些眼神也就不瘆人了，甚至感觉温和慈祥了许多。即便没有月光，有星光闪烁，加上白桦林灰白树干的映衬，黑夜也不黑了。浩瀚的白桦林，此时更显古朴苍劲，那一双双凝视的眼睛，聚成一道道光束照亮着我们，直到走出这一片深情的原始森林，进入通往阿尔山的高速公路。

或许奇异的经历总是令人回味。后来才知道我们所走过的那片林海是大兴安岭西南麓的宝格达乌拉国家森林公园，为最原始的白桦林、落叶松林海。而我们一路贪恋的辽阔草原，前有乌兰布统草原，后有乌拉盖草原，其中锡林郭勒草原是中国四大草原之一，乌拉盖草原是《狼图腾》拍摄地。抵达阿尔山景区，其中一景点奥伦布坎，有鄂温克原始部落狩猎生活的场景再现。来到哈拉哈河源头，是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作品中部分鄂温克民族的聚居地，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走进这个古老民族，不知不觉中感受着作品里这个伟大民族的原始人文景观。

那次环形游览，我们由北京出发，从承德避暑山庄皇家园林了解历史开始，向北到达塞罕坝欣赏了秀美的山川河流草场，见证了滦河源头，感受到《康熙王朝》（很多拍摄景点）给我们打开的那段辉煌历史画卷。在锡林郭勒的贝子庙，拜谒了草原上规模最大的喇嘛庙，凭吊游牧文明与中原王朝的历史渊源。穿越草原带着夕阳余温，披星戴月行驶在阿尔山山脉的路途上，虽然道路艰险，可也领略了草原的辽阔和壮美的晚霞。白桦林地带让我们亲历了一场阔大、苍劲、伟岸和深邃。草原的广袤无垠让我们感受到祖国的幅员辽阔。在细雨霏霏的北戴河，又观赏到与草原林海不一样的浩瀚和宽广。山海关老龙头，它是一段历史的开始，也是一段辉煌的见证，我们在这里结束行程，是一种承接和继往开来。

回头看，那一路延误一路精彩的过程，其实都是一场没有预设的美丽遇见。一次由自然人文到历史承载的游览，穿越了时空穿越了亘古，到末了却以高高的白桦林经历让人心存感激，难以忘怀。那是用生命与自然进行的交织、磨合。恐惧，担心，好奇，刺激，直至完全接纳、融合，满足了人的一切感官共振。每每回味，都会心旌荡漾，总有一曲豪迈伴着白桦林的魂魄在脑海里回荡——

别让我回头望

让我再走一趟

高高的白桦林里

有我的青春在流浪……